丫鬟退下唯美滤镜里只有小姐优雅( 二 )


而银心虽然成功地留在杭州 , 但只是一个边缘演员 , 与同事相处也不融洽 , 在国营剧团的改制浪潮中又被通知第一批下岗 。事业遭受重大打击 , 与工欲善的情感关系中 , 又是纯粹单方面的付出 。可想而知 , 她的生活也是艰难困苦的 。
可是她们除了在这段纠缠不清的三人关系中彼此愁苦 , 有为生计发过愁吗?
当垂髫得知银心窃占了她留在杭州的名额后 , 对银心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以后只演小姐 , 别演丫鬟 。”这倒是可以代表这部电影的创作者的一种价值取向 。
在杭州汇演结束之后 , 垂髫和银心在后台用卸妆棉文静、细腻地卸妆 , 实在是贤淑淡雅 。可是进过戏曲后台就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浪漫的想象 , 这不是戏曲演员的卸妆 , 而是小姐的修容 。垂髫在徐州的按摩店为工欲善推拿时 , 手法轻柔 , 速度缓慢 , 像是一种摆弄式的舞蹈 , 是大家闺秀式的对平凡劳动的垂怜 。而工欲善为了配合这种不真实的表演 , 也只好被导演套上绝不会在这种小推拿店出现的白色浴服 。
后来在乡下唱戏时 , 她们演出的场地是古色古香的老戏台 , 后台窗明几净 , 窗外绿杨依依 , 戏服颜色鲜亮、光洁如新 , 那个环境简直比省剧院还好 。她们住的阁楼 , 简直就像久居城市的人根据自己的乡村幻梦建造的高档民宿 。她们的衣服永远整洁熨帖、从不重样 , 她们的身体和四肢没有任何为生计奔波的痕迹 , 没有任何劳动带来的衰败 , 台上是小姐 , 台下也十指不沾阳春水 。能够激发一个有文化的画工喜爱的、与其相配的现代女性 , 就必须是一个不事生产劳动的小姐吗?
此外 , 工欲善到底作何营生?经济来源是什么?原著小说是说他开有一间扇庄 , 电影中似乎延续这一设定 , 只不过将工欲善的扇庄营造成了一个艺术家的工作室 。满眼都是古玩拓片 , 名家墨迹 , 恐怕非大家不能有这样的工作环境 。工欲善似乎变成了一个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 住着不知谁名下的青庐 , 花着不知来路的财产 , 有人愿意“倒贴” , 他却想征服一匹远方的烈马 。
这倒是当下影视作品的一个普遍现象 , 将“青春的烦恼”作为主题 , 可是那里面刚刚毕业的普通青年在大都市的日常都是华服美馔、宝马香车 , 他们的“普通生活”让荧幕前的我们自卑 , 而这自卑本该让创作者羞愧 。
但《柳浪闻莺》不同于表现当下的影视作品 , 也不同于带有某种架空色彩的古装偶像剧 , 这部电影通过具体时间纪年 , 将这种对底层的浪漫想象投影进了真实的历史时空中 , 而那是依然留存于很多人记忆中的一个切近的历史时空 。它试图篡改我们的记忆 , 只留下作为文人而非画工的工欲善 , 只留下作为现代艺术家而非失业按摩工的垂髫 , 只留下作为小姐而非丫鬟的戏剧内核 , 磨平那些转型时代的血与泪 , 只留下了莺歌燕舞、春雨朦胧 。失业的女性、残疾的劳动者 , 本都是底层的人民 , 导演却让她们过着小姐一样的生活 , 思考着与公子书生的浪漫情调 , 生活的苦难、时代的阵痛在影片中杳然无迹 , 日常生活的经验也被导演扫除净尽 。为了所谓的美而消弭真 , 这是《柳浪闻莺》的春秋大梦 , 试图迷醉荧幕前的我们 。
丫鬟退下
银心的高光时刻一个出走的“娜拉”
对越剧女小生性别特质的讨论是电影中重要的内容之一 , “第三性”的概念成为从创作者到观众都津津乐道的话题 。但电影到最后似乎也没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 即为什么女小生是“第三性”?为什么这个“第三性”是特殊的、跟既往的性别认知是不同的?小说将女小生的“第三性”解释为“超越男女” , 这已是玄而无实;电影中则只是借垂髫之口在结尾处说了一句不知所云的话:“我不知道怎么说 , 但我就是知道了”来草草收束 。可不要忘记 , 戏台上的越剧小生是女扮男装 , 而剧本里的祝英台才是女扮男装 , 那扮演男扮女装后来又回归女装的祝英台的银心 , 为什么就没有以女性之身扮演梁山伯的垂髫特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