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教授:再不关注这个“刷屏”的世界,所谓的社科研究将自我消亡


人大教授:再不关注这个“刷屏”的世界,所谓的社科研究将自我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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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旭东
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教授
人类学研究所所长
当下世界突出的文化特征之一就在于变化 , 谁也无法阻挡变化的发生 , 更无法预测这种带有复杂性变化的真正未来 , 所谓“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 恰在今日高速发展的中国表现得越发突出 。不仅人们的生活态度和方式发生着转变 , 人类学家的民族志书写方式也随之发生改变 , 其变化之快 , 令曾经悠闲于异文化田野之中的人类学家难以自如应付 。
人类学是一种记录的方法 , 也是一种媒介传达的方式 , 即将真实发生的内容记录下来 , 以一种别人能理解的方式进行呈现与告知:这个时代还有与你的生活不一样的方式、途径和内容 。而民族志方法是早期人类学家发明出来 , 用以记录对现代人而言极为陌生的、作为异文化而存在的原始民族生活的一种书写方式 。过去 , 人类学家编写了那么多民族志的书籍 , 其目的在于:让不在同一个文化现场的人 , 更为清晰准确地了解另外一种文化的存在 , 并终实现多元文化之间的沟通 , 便于大家在差异性的存在之中 , 达成相互沟通与理解 。
今天 , 在一个互联网支撑起来的新时代里 , 人类学遇上了新的变革——中国社会面临急剧变迁的语境:由文字、声音、图片而至视频直播 。这种信息传输媒介途径的改变 , 带来的是人们彼此交流方式的变化 , 即从静态二维向动态多维、从延迟向即时 , 以及从面对面向虚拟互动等维度的大转变 。
当视频可以通过网络直播之后 , 由于信息传输之迅速、便捷和廉价 , 实际上已经很难再找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古典人类学所谓纯粹的“原始社会”的生活了 。这一切甚至不无遗憾地表明 , “原始”的概念只是一种人类学旧有的发明而已 , 它们已经全部进入了历史博物馆 。甚至这种曾经令人着迷的“原始性” , 或许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 它们从来都在不断发展变化着 。
民族志在于记录 , 在于“看见”本身 , 人类学术语叫“参与观察” , 即在亲身参与当中看见并感受到发生的一切 , 后落实于文字、图片和视频媒介的表达上 。如果记录的方式改变了 , 从纸笔到电脑键盘 , 到手触屏幕 , 再到视频直播 , 此种变化一定会反过来促进人类学在田野方法、资料收集和文化书写上发生转型 。
原来我们可能只谈参与观察 , 到实地考察“他者”的生活 , 现在诸如快手直播这样的新传播媒介 , 已经在实时呈现当地人具体而细微的生活 。从田野民族志时代到大众刷屏时代的“被看见” , 这时我们不仅要参与对虚拟真实世界的观察 , 还要理解、研究通过此类新媒介所看见的“他者”的生活世界 。
视频直播呈现为基本的内核是:通过一种虚拟的、动态的真实画面进行真实人的真实表达 , 并在无限范围和无数虚拟人群圈子中传输和发布 。在理论上 , “无限性”近乎可以涵盖全人类凡是有网络的空间 。因此 , 其影响必然是全人类的 , 而不会仅限定在地球某个局部区域 , 甚至也不仅限于旧有的一国一文化、一族一文化那种刻板套路进行思考了 。
例如贵州侗族村的村民利用快手直播弹唱 , 通过网络打赏的方式获得不菲的收入 。村民们的世界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逃避和隐藏 , 更不是与外部世界对立 。所谓“原始性”再也看不到了 , 这里转而成为受网民关注的侗族村落 , 成为“现代”与“当下” 。
这里的理论意义非常明显 , 人类学原来的理论很多建立在那些边缘少数民族的山地逃避和隐藏的观念基础之上 , 似乎底层民众天生就有逃避外部力量监督与控制的倾向 。实际上 , 一旦信息传输的媒介发生改变 , 每个人的生活选择性扩大 , 文化的价值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